跟一個老太監蘇琳瑯沒必要多說什麽，見眼前的老人家一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十分焦急的模樣，她禮貌的對他頜首，“胡爺爺，您說的事我都知曉了，我去外面走走，您請便。”

說罷不管老太監什麽反應，帶著姜花和豆苗頭也不回的出了未央宮。

她要回家！蘇琳瑯心裏委屈極了，她好心好意的來給他送吃食陪她一起用晚膳，他卻給了她這麽大一個“驚喜”！

現在還沒成親呢他就這樣待她，成親以後呢？等她人老珠黃呢？

她覺得她從來沒有這麽憤怒，即便是前世經歷了那些、即便是臨死之前……

她步子飛快漫無目的的走著，跟在她身後的豆苗發覺她異樣想要出聲卻被姜花攔住了，“讓郡主走走吧。”

對於宮中的地形她還算熟悉，郡主走得這條路是內廷西路，再往前都是低階妃嬪住的宮殿，以郡主的身分，沒有人會沖撞或者是為難郡主。

之前胡公公的話她都聽見了，郡主在意王爺才會傷心氣惱，如此走一走發洩一下情緒回去後才能和王爺好好交涉、才不會與王爺發生爭執。

蘇琳瑯根本沒想怎麽與陳霆越交涉這件事，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哪裏去了。

如此走了約摸有一刻的樣子，她才愕然發覺自己走錯了路。

原本她是想出宮回府的。

她停住腳步舉目四望，這才認出這裏是鹹福宮附近。

“郡主，那兒是鹹福宮。”姜花上前低聲為她指引，“裏頭住的是李婕妤。”

李婕妤？蘇琳瑯心中一動，可緊接著她又嘟起了嘴巴，他真心待她她幫他，他不真心待她她為什麽要幫他？

這個時候的她早將之前用膳時陳霆越待她的好與感動拋到了九霄雲外了。

她沈默的站在那裏，望著在夜幕下既巍峨又有幾分陰森的建築。

忽然姜花轉頭向後，見夜色裏有一行人漸行漸近，當中有一人坐在步輦之上，顯然是個嬪妃。

她蹙眉想了想，提醒蘇琳瑯道：“郡主，那邊過來的人好像是李婕妤。”

蘇琳瑯轉頭望去，此時那行人已經走得近了些，以她的目力也能夠看清了。

步輦上的女子花信年紀，衣飾打扮盡皆奢華，容貌倒只能勉強算得上婉麗。

片刻遲疑之後，她帶著姜花和豆苗退行到一旁。

天色已然全黑，她們站在暗處，對方只會將她們認作普通的路過的宮女。

可那步輦從她們身邊經過之後有女聲命令道：“停！”緊接著那女子的聲音道：“站在墻角的是何人？”

姜花見狀躬身上前道：“回這位娘娘，是昭陽郡主，郡主來看望秦王爺，出來隨意走走不成想走錯了路。”

前頭的女子不知低聲說了句什麽，擡步輦之人便穩穩的放下轎輦，輦上之人由一個宮女攙扶著走了過來。

“早早的就聽過昭陽郡主之名，”到得近前那女子笑著說道，“只是未能得見，今日也算是有緣了。”

聽聲音她就是之前說話問話的女子。

蘇琳瑯笑著對她福身，“不知這位娘娘是？”

“我姓李，位分是婕妤。”

李婕妤也不必身邊宮女介紹，自我介紹道。

“原來是李娘娘，”蘇琳瑯再次福身，“昭陽失禮了。”

“郡主見笑了，我這個位分怎敢擔郡主一句‘娘娘’？”李婕妤邊笑邊搖頭，“俗語說相請不如偶遇，今日郡主既走到了這裏，不如就請去我宮裏頭坐坐？”

她這一問又將蘇琳瑯探查往事的心思給勾了起來，而且她的步輦已經越過她們了，還特意停下來相問，可見她是有意同自己打打交道的。

“那昭陽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蘇琳瑯微笑頜首。

懷仁帝的嬪妃並不太多，因而以李婕妤的位分也單獨住了一座宮殿。當然這其中也有李婕妤比較受寵的緣故。

鹹福宮內裏的擺設裝飾倒並不像李婕妤本人那麽奢華，反而有些簡單冷清。

“方才我給陛下送了碗我親手做的燕窩，”坐下後李婕妤十分熟稔的說著話，“等下次有機會昭陽你也嘗嘗，那可是我當年向麗嬪娘娘學的手藝。”

竟然開門見山麽？蘇琳瑯暗自驚訝，端起茶盞輕啜，“我對麗嬪娘娘的手藝也不是太感興趣，不過秦王或許有興趣。”

聽她提起陳霆越李婕妤當即斂容，“說句不該說的話：麗嬪娘娘是我的舊主，王爺也算是我的小主子了，我也想待王爺好一些，讓王爺時常嘗嘗麗嬪娘娘的手藝。”

“可是我又怕，”她說著嘆了一聲，“怕王爺見到我就會想到麗嬪娘娘，怕我惹了王爺傷心。所以這些年，即便是王爺小時候我也不太敢與王爺接近。”

話雖如此，可她這些年一直避著陳霆越的做法未免太涼薄了些。蘇琳瑯放下茶盞，“有些事不試一試未必猜得到結果的。”

李婕妤點頭，“可我已經錯過善待王爺的時機了。那個時候我年紀還小，又沒什麽心機頭腦，我怕呀！怕我會死、怕皇上怪罪、怕王爺怪罪傷心難過……。我怕的東西太多，所以這些年我活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走錯了路，我惡夢裏的情境就都會變成現實……”

蘇琳瑯微微蹙眉，李婕妤這番話看似說了很多，其實細品一品她什麽都沒有說。

“現在王爺已經長大成人，”李婕妤說著目露欣慰，看向蘇琳瑯的目光更是帶著欣賞之色，“眼看就要娶妻生子了，我以後可以與秦王妃您好好相處，以彌補我前些年的缺失遺憾。”

“我這個人啊，說白了就是有點蠢，”她搖頭自嘲，“當年麗嬪娘娘都有些嫌棄我這點，可也正是我的蠢傻，才保住了命，才活到今時今日。”

蘇琳瑯也笑，“這話昭陽就聽不懂了。”

李婕妤搖頭，“你年紀小，有些事得上了年歲才能看清聽懂。”說著傾身湊到近前，“不過你要記著一句話：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東西，真正的事實要挖掘，往深裏挖，才能水落石出。”

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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